獭

《木头》的后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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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我觉得就那样完结也行……但圣诞节还是要加餐。

01

 褚嬴回来了，我说的第一句话却是“你吃了没？”

 而从各种意义上，他在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，是龙彦家的剩菜。

 我没敢告诉他这事，怕他直接委屈得哭出来，只说是打包回来的快餐。褚嬴看来是真饿了，乖巧地一口口吃完，然后满脸认真地告诉我：“小光，下回换一家吧。”

 嘴真叼。

 “……好。”

 得把烟戒了，我想， 褚嬴娇生惯养，以后吃用花销都比较大。

 我一边把餐碗端回厨房，一边算着自己的存款。人就是贱吧，他还没说什么，我就上赶着计划给他花钱。

 

 夏天午后空气闷热。

 我把空调调到26度，又怕给人冻着，从房间里拖出条小毯子盖在窝沙发里看电视的褚嬴身上。褚嬴还没见过液晶电视，对大屏幕很是满意。这些年我也没看过几次电视，全然当它是客厅的摆设，帮褚嬴开的时候还有些操作不来，上网查了一通。

 

 我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，侧头看他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没敢贴着他坐。

 褚嬴的脸，那么真实，不再是魂体那样半透明。像做梦似的，有点陌生。

 他托着下巴，专注地看剧，不给自己的离开和回归做任何解释，自然得好像只是出门溜了个弯。我也没有开口，他怎么回来的，他还会不会走，这些都懒得再问。

 我想，既然玩不过命运，就随它捉弄吧。

 

 一集还没播完，褚嬴已经睡着了。

 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，在他面前蹲下。褚嬴眼底有淡淡的青色，透着一股疲态，右边额角上有块红淤，被鬓发遮住。我甚至能看清他有些干裂的嘴唇的纹理。

 他回来的时候一定很辛苦。

 我看了很久，像是从未见过他那般。其实也算是没见过，毕竟，魂体的褚嬴是不知疲倦的。

 片尾曲悠悠唱着，我本来想把电视关了，但莫名其妙地只是把音量调低些许。

 她唱：“最肯忘却古人诗，最不屑一顾是相思。”

 

 等我蹑手蹑脚地把客厅和卧室都打扫了一遍，褚嬴还没醒。我又俯身过去，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，恍惚觉得整个世界都放慢了。

 窗外的日光落在他侧脸，和模糊印象中不太一样，但还是好看。我心里那头沉眠的老鹿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到了该撞的门。

 这是二十八岁的褚嬴。

 而我的时光已经走过了三十二年。

 

 我回到卧室，拉开了衣柜。

 换了几套后，又穿回了刚才那件普普通通的T恤。

 

02

 褚嬴醒的时候，我正打算清淘宝购物车，给他买了些衣服。没想到结账金额差不多小五万。

 

 “可是，没有穿过，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？”褚嬴迷惑地歪头。

 我忘了，这祖宗在南梁穿的估计都是定制的。

 我把手机放回兜里：“晚上带你出去吃，顺便逛商城买吧。”

 褚嬴笑弯了月牙眼：“好，谢谢小光。”

 我本来想提醒他省着点花，毕竟商圈都溢价，想了想成年人还是要直面中年经济危机，于是把嘴闭了上去。

 

 到最后居然是褚嬴劝我停手。

 之前陪人逛过很多次街，没觉出什么意思，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逛街确实就需要花那么久时间——家里实在太缺东西了。

 除了褚嬴要穿的衣物鞋子，还得买洗漱用品，枕头，被子，总不能让他洗碗，洗碗机也得带一个，两个人的话还需要换个大一点的鞋柜……

  “小光，我们慢慢来，可以分批多来几次的。”

 没过过日子的公子哥懂什么，一次买完多方便啊。看到他轻轻拽住我袖口的手，指腹满是茧子，我叹了口气：“那这几天慢慢补。”

 

 当天晚上，我和褚嬴一起失眠到天亮。

 我很久没失眠了，可能是不习惯身边多个人，而褚嬴居然是因为睡不惯席梦思。

 得，还需要把床拆了换成木的。

 我心想，过几天抽空去找许厚，让他安排我多参加几场比赛。他妈的，生活就是逼天才棋手沦落成为奖金而比赛的俗人。

 

 这几天闹得跟拆家似的，冷清清的公寓如今被改头换面，杂七杂八的木材挤得满满当当。

 我找洪河帮忙介绍了给他弄婚房的装修师傅，看着越来越少的余额舔着脸去问龙彦能不能重拾旧业帮我刷漆，去的时候赶上他们父女吵架，硬生生把褚嬴给吓了回来。

 忙进忙出里，褚嬴也和其他人都见了个遍。但他也只是笑眯眯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，就又被我拉着去买东西了。

 洪河他们眼神复杂而微妙，却没说什么，仿佛所有人都默契地接受了我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男人这件事。我怀疑他们背着我已经开了几次小会，只是在等我把家里拾掇好了再给个解释。

 不是解释，应该说是“宣告”，反正他们都清楚他是那个我等的人了，只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03

 在外边吃了小半个月，担心褚嬴的胃，我带他回了趟家。

 我妈态度不怎么好，当晚褚嬴挺低落的。

 

 “没事儿，咱妈不是针对你，”我宽慰褚嬴，“我前几年太混了，她憋着气呢。”

 褚嬴委屈巴巴地坐在床边：“对不起，小光。是我害你们家人不和……”

 “瞎道什么歉，你从我小时候就已经是咱家的一员了，家里人哪能不吵吵闹闹的。”

 我突然想起来，褚嬴还没落户。

 得把他的名字加在我户口本上，不然成了黑户，哪哪儿都不方便。

 

 拨通方绪的电话，那边响起俞亮的声音。

 这家伙生怕我把他的心思抖落出去，只要看到方绪手机来电是我，一定会先抢过去警告我谨言慎行。

 方绪喝醉了，我把事儿跟俞亮说了下。

 “你就让绪哥把他安排成我弟好了。”

 “对，二八，比我小四岁。”

 褚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，又笑着伸手摸我的胡茬：“唉，到头来还得被自己带大的小孩占辈分便宜”

 我轻轻拨掉他捣乱的手，冲俞亮威胁道：“没违法乱纪！你不帮我办成，我立马把你上次趁绪哥睡觉偷……行，你答应的啊。”

 

 “成了，”我冲褚嬴挥了挥手机，“这回差不多啥事都办利落了，之后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。”

 “小光，”褚嬴拨弄着桌上散落的星星，他还不会拆星星，也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，“我回来，你开心吗？”

 “这都过半个月了你才问？” 

 褚嬴低下头：“我总觉得，你有些平淡了，没有上回那么……”

 他思索了片刻，迟疑道：“激动？”

 “我长大了，褚嬴。”

 在你没陪伴我身边的时候，我已经长成一个习惯寂寞的大人了。

 “也是，小光长大了，”他点了点头，又抬眼看我，“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？”

 

 也没什么好问的，人回来就行。

 但在他期待的眼神下，我还是努力思考。

 “你……”我小心翼翼地看他已经变得光洁的额角，“你会老吗？”

 看到褚嬴呆愣的表情，我暗骂自己问的什么天马行空的傻玩意儿。

 他回过神来，拽住我的手腕，将自己的胸膛贴上我的掌心。隔着睡衣传来他身体的温度，一下一下的心跳撞在我手中，宣告着切切实实的存在。

 “会老的，”褚嬴说，“会和你一起老死。”

 我面无表情：“哦。”

 心底却像个自私的卑鄙小人，居然为此而雀跃。

 怎么会有人，听到自己喜欢的人会死，还开心得想笑呢？

 

04

 把褚嬴正式介绍给那群老男人之后，他们就像从未见面的旧友终于相逢，迅速熟络起来，隔几天就换个人带褚嬴出去玩。

 褚嬴说，这就叫白首如新，倾盖如故。

 而我只能被许厚带出去干活，之前拿婚假做借口申请了半个月休息，现在被他剥削，忙得像条狗，回家后还得任劳任怨地把褚嬴从不同的地方接回来。

 那天晚上我回去，看到褚嬴正在拆我叠的星星，边拆边把上面的内容誊抄到笔记本上。

  “洪河不是说要销毁吗？”

 叛变得比谁都快。 

 褚嬴笑着举起一颗歪歪扭扭的纸星星：“真丑。”

 “别瞎说，这是我最开始折的。后来熟练就叠得可好了。”

 

 洗完澡，我钻进了被窝，褚嬴还坐在桌边打着台灯。

 “睡吧。”

 褚嬴摇了摇头：“不，我要看完。”

 “明儿再看，大晚上的不睡觉闹什么。”

 “谁让你都不和我说过去的事情，”褚嬴托着腮，埋怨道，“为什么呀小光？” 

 我翻了个身，背对着他：“过去就过去了，我们要展望未来懂不懂？”

 中年谈恋爱真是老房子着火，被褚嬴一问，我脑子里居然满是那句“守着爱怕人笑，又怕人看轻”，酸了吧唧。

 以后得少让褚嬴看连续剧，洗脑效力太强了。

 

 背后传来褚嬴温温柔柔的问话。

 “我现在好幸福啊，小光，你呢？”

 

 我有点烦躁，还真像洪河说的那样，是个人都想从对象口里听到保证的诺言。不对，我好像还没和褚嬴口头确定关系。

 我脑子里像着魔一样，开始不受控制地想着某个字：“嗯嗯嗯……”

 这有什么好说的呢，日子是过出来的，又不是说出来的。

 是个人都能看出我们绑在一起的未来。

 “小光。”

 褚嬴顿了顿，没有再说话。

 那是一段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沉默。

 我把脸埋进被子里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，像是字烫嘴，迅速又轻声地掠过一句：“我也爱你。”

 这有什么好说的呢，他难道看不出来吗？

 肯定是江雪明又带他读了些奇奇怪怪的小说，回头找谷雨说一下，算了那个老婆奴，没用……

 

 褚嬴笑着打断了我纷乱的思绪。

“你的心跳好大声。”